归燕
李安涛（四川）
那天，饱蘸浓墨，泼与大巴山，然后由它们恣意漫漶，过一阵子，又漫天遍野地下似针尖的雨，打在一队送行人的发上，压在睫毛上，沾在衣上……这个寒冷的清晨。
三年后，我终于在废墟和荒芜的老宅上建成我们的家。我在庭前的左边植下一棵紫丁香，右边也植下一棵紫丁香，在它们的中间铺了一条用作行走的混凝土小径，结果就是它隔开了紫丁香的拥抱，好像牛郎和织女，天意要他们日夜相望，期待花开绚烂的那一刹之后，听一瓣儿一瓣儿花落的忧伤；庭前的右边腾了一块长方形空地，外面是一片菊花，墨菊、龙爪菊各种颜色的都有，待到花开成都时，该是何等壮观；我一直赞同中间栽两棵红梅，见证人间自有高洁坚贞的爱情故事；里面有四株山茶花，是状元红，对，我们得有一个明确的希冀，有了希冀，才会敦促自己时刻去敦促下一代，做个奋发图强有本事的人。
不过，我终是要去外面寻觅生计的。如果哪天我真去远方，你要认得你的家。钥匙就在我们约定的地方。你打开门吧，洁白的堂屋上方挂着一个特大的中国结，穗子正好坠在“燕子春归图”中间，清风捊动穗子时，燕子就会飞起来，道是“还相雕梁藻井，又软语商量不定。飘然快拂花梢，翠尾分开红影。”也道是“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又道是“罗幔轻寒，燕子双飞去。”
家里备好油盐酱醋，和各种营养品、保鲜食物，足够你等我回来。你爱吃的干洋芋果和洋芋片，放在橱柜右侧最上面一隔里，保鲜的则在左边最底层，用干沙垒着。从井里抽来的水倒是好，可老是不够用，我备了一些桶装矿泉水，上面有送水人的电话，整钱和零钱都在衣柜的小抽屉里。要是夜里停电，你不要害怕，手电筒在枕边有一个，沙发的左边角落里也有一个，你摁亮它去客厅，茶几抽屉里躺着五把红烛，温暖的明光会照亮整个屋子。
屋子的左边是我们的卧室。床头上摆放着我们的合影，你原本想抿着嘴，却怎么也禁不住内心的激动，笑成一朵花。要是能够穿上婚纱，就完美了！
在那张宽大的床上，放着软和的席梦思，又加了三张厚厚的褥子，还特意为你铺了一张电热毯，睡觉前一小时你打开电源，就在床头的右边枕头下面，它分三档，你可以朝着箭头的方向依次向高档推去。待你睡意来时，你钻进被窝去，那会消除你的疲乏，减缓你双手皲裂的疼痛。
我不知道能不能够医治你冥冥中的太多牵挂。孩子懂事了，和淋湿在三年前，那个寒冷的清晨里的毛头小子不一样。近日，他见我大有遍插茱萸之势，执意在紫丁香旁边，栽了两株红色康乃馨，清早看，傍晚看，晚上也去看。
饿了，说去做饭，却不合他胃口，其实也不合我的胃口，原来我们都张口吃惯了一种口味。他只好学着下厨，拿手好菜是喜沙肉（又叫龙眼肉），当然，孩子从两岁一直吃到二十多，那制作方法怕是早已存在心底了。
衣服脏了，我洗过几回，他不高兴，担心我洗不干净，以后浆洗的活儿也由他包下。
昨天，孩子说要去找工作，我紧跟着他魁梧的背影出了门，忽然，迎面飞来一只燕子，落在丁香树上，叫我的名字……
作者简介：李安涛，笔名郑男遥，男，汉族，七十年代生于四川省渠县。《雨然》杂志特邀编辑，近期文学作品见刊于《纽约时报》《延河》《南康文艺》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