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
南溪河畔的四月与别处的不同。四月的南溪河河水很蓝,四月的太阳很暖,四月天里的苗家女儿很俏,四月天的木棉花开得很红艳。最是一年春好处,河边的木棉花开得正盛,木棉花绽放,前来南溪河畔的人字桥游春观景的人们络绎不绝。
快到夕阳西下,李老汉收工背着竹篮从香蕉地里出来,竹篮里装着半蓝子猪草。李老汉来到河边,蹲在河边旁的龙潭水旁,放下竹篮,打开早上带来做晌午的冷饭,津津有味的吃着。吃完冷饭,刘老汉伸了个懒腰,呼吸一下河边山间的清新空气,随即哼起了山村小调,哼到高潮处,刘老汉不由得手舞足蹈起来。
这时候,从人字桥方向走来一对男女,来到刘老汉不远处停下,男的五十左右,肥头大耳的胖男人,卿卿我我的搂着一个二十出头的打扮得妖艳的女子,俩人来到离刘老汉放着竹篮的河边的木棉花树下。
女的女的拿着几朵木棉花,捧在胸前,拿出手机站在河边开始搔首弄姿地玩各种自拍。拍完了还不过瘾,又拉着男人,嘻嘻哈哈地把男人的大头硬往屏幕里面塞。
正打闹着,男人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女人则识趣地去一块石板上卖弄。男人点头哈腰地听对方说完,扯开嗓子吆喝女人跟他赶快一起回城。谁知道女人惊慌失措地跑过来,说她洗完手甩手上的水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指上的钻石戒指给甩了出去。钻石戒指在空中划过一道极其优美的抛物线,落在河潭里了。那钻石戒指值30000多块钱呢,男人一听也急了。骂了女人一句“笨B、败家女人”,之后还是跟女人一起捞起裤腿在河潭里寻找。
河潭很宽,俩人弓着腰在潭里找了半天,也一无所获。俩人被河水冻得直打颤,女人一眼看见了不远处洗脚的刘老汉。 “老头!你过来!”
刘老汉常在邻居家看电视新闻,对时事多有了解。他看了这对男女那巨大的年龄差和二人之间的暧昧,便知道这女人是那男人的二奶。他走过去,冷冷地问:
“整哪样?”
“我媳妇的钻石戒指掉进这河潭里了,你给帮忙下去找找。”
那男人看出了刘老汉脸上的犹豫,赶紧又补了一句,“不会给你白找,找着我媳妇的钻石戒指了给你一千块钱。”
刘老汉听说有一千块钱,心动了。这不能怨他见钱眼开,刘老汉一生坎坷,五十多岁了老伴才为他生下一个闺女,取名咪彩。两夫妻把咪彩视为掌上明珠,可是咪彩十岁那年,咪彩妈得了绝症,为了医治咪彩妈,家里能买的都卖了,家里也是一贫如洗,半年后咪彩妈还是撒手去世了。刘老汉想给咪彩找个后妈,又怕后妈给咪彩气受,为了咪彩,刘老汉硬是咬着牙一个人拉扯大了咪彩。如今咪彩已经在城里读高三,眼看着快高考了。
刘老汉也是六十望外的人了,实在干不动地里的活,就把三分之二的土地转租了出去,自己每年养几头猪。刘老汉一天到晚的时光就算是给了猪圈里的那几头猪。整日起早贪黑,一年到头睡不了几个囫囵觉。
咪彩心疼父亲,好几次从学校偷着跑回来,说要辍学帮父亲,咪彩每次都被刘老汉拿着小木条撵上去往县城的班车,硬是把咪彩撵回了学校。
咪彩在班里成绩名列前三,尤其是英语,用老师话说“刘老汉家咪彩要是考上了国内知名的好大学,将来那是前途无量的啊。”为此,刘老汉累死累活也非常开心,他对咪彩说,我就是没有读过书的害了,我这辈子不识字就算了,到你这一代,再穷也不能害你了。自己是扁担大的一字不识一个,这可不能传辈。自己吃糠咽菜没啥,可不能因为上学的几千块钱就把把你拉回来,这样对不起死去的对不起活着的,要是因为钱让咪彩没有学上,自己怎么对得起泉下的咪彩她妈呢?一番大道理讲下来,咪彩拗不过父亲,含着眼泪回了学校。
却说刘老汉听说有一千块钱的赏金,心里开始打起小九九。一千块钱的用场大着呢:给家里买一台粉碎猪食的机器,以后剁猪食就不用太忙了;给咪彩多买些女人日常用的东西,再买几身衣裳,虽然孩子嘴上不说,十七八的姑娘家,谁不爱打扮?人家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我闺女穿得太寒酸了人家会笑话;还有自己这筋骨疼的老毛病,也得去县医院里看看,找人拿几贴老膏药……这样一通盘算,刘老汉一咬牙,不能跟钱过不去。为了一千块钱,干了!自己得把这对狗男女当成财神爷和财神奶奶来伺候。
刘老汉本就出生在南溪河畔,是个地地道道的农家娃,天天跟南溪河大交道,别说眼前这个河潭了,就是发水的季节、水漫河也能轻而易举的过河。他把衣服裤子脱下,只剩下一条七洞八眼的内裤,刘老汉走到潭边,噗通一声就钻进了潭底去给找钻石戒指去了。那对男女在河潭边看着,不时指指点点,就像看大戏一般。奈何河潭太宽,潭底大大小小的石缝太多,刘老汉从水潭底钻出来呼吸一下又钻入潭底,一晃一个多小时就过去,这期间那男人接了好几次电话,眼见得对方的口气越来越强硬,可能是他的上司。
男人终于扛不住了。
“还没找到么?”
刘老汉从潭底浮上来,抹了抹把头上的水:“这么大个潭子,水下面旮旮缝缝又多,哪找去?你真掉这潭里了么?”
男人开始不耐烦起来:“算了算了,别搁那瞎耽误工夫了。你来我把钱给你。”说完走向不远处停着的车里,女人也紧跟着坐上了副驾驶座。
刘老汉把衣服穿好,过来拿钱。
女人一把从男人手里夺过钱,催促男人快开车。
男人一踩油门,那轿车擦着刘老汉的衣襟,箭一样窜了出去。
那女人摇下车窗,对刘老汉冷笑道:
“哼,找不着东西还想要钱,臭乡巴佬,做你的大头梦去吧!”
“你们怎么——”刘老汉眼睁睁地看着轿车顺着公路,一会就消失在眼前。想自己这到手的不说一千块钱,最少也应得两百块钱吧,就这样飞走了,又白白浪费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连猪草都没割,晚上猪圈里的猪吃哪样?真是猫端屎盆子——替狗忙活!想到这,只觉得眼前一黑,又气又恼,一个屁股坐在公路上,屁股弄得生疼,半天没爬起来。
刘老汉气冲冲的背着竹篮回家。
今天是学校放清明节假,咪彩从学校回来了。正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写作业。桌子上晚饭已经做好。
咪彩见父亲满脸泪痕,吓了一跳。问清情况,也心酸地掉下眼泪,但随即便克制住了自己,又露出灿烂的笑容。
咪彩给父亲盛好饭,自己去剁猪食喂猪。
李老汉嚼着饭菜,想着在人字桥下南溪河边的委屈,眼泪吧嗒吧嗒地往碗里掉。
正在这时,咪彩奔了过来:
“俺爸,我在你背的半蓝子猪食里看见这个,你看?”
刘老汉一看,咪彩手里拿的不正是那钻石戒指,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你看这事……?这怎么会。”刘老汉看着戒指久久说不出话来。
“听村里在县城珠宝店打工的侄姑娘说过,这么大钻石戒指,听说价值三万左右呢,要不拿去把它卖了,最少也也能卖个万把两万,这样家里该添置的可以添置了,姑娘该买的可以买了,这个学期姑娘读书的费用就不用愁了。” 金钱的诱惑充斥刘老汉的欲望▪
“爸!你在想哪样?” 咪彩看着父亲望着钻石戒指不声不响。
“姑娘,我想把这戒指拿给在城里珠宝店打工的你表姐买了,这样就可以解决家中的困难了。” 刘老汉望着姑娘说。
咪彩对父亲说:“爸,这钻石戒指我们不能要,要还给人家,高中只差最后一个学期了,我和以前一样过就行了。既然我们找不到这钻石戒指的主人,我明天带去县城里交给警察处理吧。”
公安局通过各种途径联系到了那对男女。
那对男女来认领钻石戒指的那天,警察把咪彩也叫到了局里。警察在咪彩的面前向那对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并当着咪彩的面把戒指交到女人手中,男子从包里掏出一千块钱出来递给咪彩。
咪彩看着男人手中的钞票,并没有伸手去接,继而转身向那女人说道:“虽然我们家穷,需要钱,可我们不要不义之财!虽然我爸在河潭里摸找了一个多小时没有找到,却不知是你把戒指甩到我爸的竹篮里了,现在警察叔叔已交在你手里,我爸在河潭里呆的时间就算了,就当帮忙!以后不要再在别人付劳动报酬时一把抢过了,不要催促‘你这个男人’脚踩油门开车!尽量不要再说什么找不着东西还想要钱,臭乡巴佬,做你的大头梦去吧’之类的话了!”
那俩男女听完咪彩的话,变得脸红脖子粗。
咪彩说完,挥挥手,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