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错门(二题)
戴玉祥
夜里落了雨,下了水泥路,自行车就骑不动了。山二下了车,推着走了一会后,将车放到路边的一棵榆树下,独自向岗坎村民组走去。
昨天下午,在行政中心第五会议室,扶贫工作组领导对个别重点贫困户,作了具体的帮扶安排。山二帮扶的对象是岗坎村民组的王大拿家。几个月前,山二随扶贫工作组去过那里,这个王大拿家,有印象。
路湿,土黏,山二只好踩着路边小草的身子走。小草不高兴了,将身子上的水珠珠一个劲儿往山二裤脚上甩。山二的裤脚湿透了。
山二没有理睬。
山二径直往王大拿家走。
土坯的院墙,院门开着。山二走进去。院子里铺的沙像是刚扫过,很干净。山二心说,这个王大拿,学勤快了。那一次,山二随扶贫工作组过来,这院子里,屎尿混杂,垃圾成堆,臭气冲天。这样想时,山二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便喊,王大拿,没有人应。再喊,还是没有人应。山二知道,这王大拿,准是出去了。
山二站在院子里,看着两间低矮的土坯草屋,心里酸酸的。
山二站会儿,见厨房的门开着,走了进去。水缸快见低了,山二担起水桶,出去了。村西的水库,山二是知道的。山二将水缸灌满后,王大拿还没有回来。山二想出去找,可一想刚才挑水的时候,是见过几个村民的,一问王大拿,都直摇头。山二便决定等了。院角码着的柴,没劈。山二找出劈刀,劈起来。
山二正劈柴,村主任慌慌撞进来。
村主任说,你是过来扶贫的山二吧?
山二说,我是。
村主任说,可找到你了?
还说,你帮扶的不是王大拿家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山二说,什么,这不是王大拿家?
村主任很坚决地摇摇头。
村主任说,这是张大守家。
听到张大守这个名字,山二心里咯噔了下,难道……但马上,山二就摇头了。山二说,这个张大守,是干什么的,居然也混成这样?
村主任说,这人虽然住我们村,可他整天骑着自行车,早出晚归,一年也难得见上一面,估计在县城做零活吧,老婆有病,常年吃药,这个家,可能就是因为他老婆病,才这样的。
山二说,那怎么不帮扶?
村主任说,领导,村里是想帮扶啊,可那男人,不照面;找他女人,女人说男人说了,不想给政府添负担,你看这……
山二有些感动。
后来山二随村主任赶到王大拿家时,心里还在感动着。
山二走进王大拿家的院子。院子里,屎尿混杂,垃圾成堆,臭气冲天。山二本想说王大拿几句,但没说。山二清楚,他是代表政府来扶贫的、来送温暖的。山二这样思想后,捉起铁锹,清理起来。
院子清理干净后,日头已在头顶上晃了。
村主任让山二去他家吃午饭,山二没有。山二掏出压缩饼干,让王大拿倒了碗水,边吃边喝。见村主任站着没走。山二开玩笑,说带的干粮不多,你不走,也没你份。
村主任吃过午饭赶过来时,山二已经与王大拿一起在垒猪圈了。院子里脏,主要是猪圈在里面造成的。山二认为,扶贫,环境卫生也不能另外。环境卫生差,人就容易生病。有一部分贫困家庭,就是因为有病人,才致贫的。
……
夕阳醉醺醺的往山坳里晃的时候,猪圈垒好了。
山二返回的时候,经过上午走错门的那户人家。那户人家的女人从外面回来后,发现水缸里的水满了,院角又码着一堆劈好的柴,纳闷了。想出去问问,还没有走几步,病又严重了,只好停下来,挪回屋里。
山二见院门开着,里面的房门也开着,就知道主人在家。山二想进去看看,见夕阳已掉进山坳里了,就改变了主意。
山二决定明天天不亮就赶过来。
山二决心会会那个早出晚归的神秘男人。
这样一想,山二便没有进去。
山二正准备离开,一个男人推着自行车,走了过来。
“张大守?你怎么来了?”山二一脸惊愕。张大守虽然不是他们局的局长,但因为工作上的关系,两人早就认识。
“回家呀!”张大守指着院子,“山二,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进去坐坐?”
“家门口……”
山二愣在那里,双脚,像钉了钉。
寻短见
我站在河边,河水滚涌咆哮。
我闭上眼睛,纵身,跳了下去。有女子,惊呼:干什么,你?
我睁开眼,看见女子,裸身,双手捂脸。臭流氓,女子骂,还不快滚?
我只好,慌慌地,逃上岸来。
真是巧了,我想,这滚涌的河水,怎么会有女子洗澡?
但女子的双眼,正锚着我,脸上,凸着愠怒。
我不敢正视那双眼,转身,走开。
不远处,是一座山。我往山上爬去。山是石山,光秃秃的,烈日下着火,手触处,冒起一股青烟。
我没有停歇。
肉的焦糊味,弥漫。心,像是被扎万根芒刺。
活该!我警告自己,做了那么多坏事,认命吧你!
终于,我爬上山顶。俯视,淡淡云雾下,不见崖底。
我对天长叹:作孽啊,作孽!随双目紧闭,面崖,倾身。
一声断喝:谁人造次?
我睁开眼,见一老翁,鬓发斑白,手捋胡须,脸罩凶恶。
我说,这山,难不成它是你的?
老翁哈哈一笑,说,你小子还真有眼力,不错,这山,俺是承包了,你要有什么想法,请另寻他处?
我腿一软,给老翁跪下。我说,老伯伯,看看我这满身伤痕,那还下得了山哦,你就让我……
老翁听此,哭号起来,还说,俺承包这山,还没见利,你要是……你这不是要俺这条老命吗?
作孽!我一将死之人,还要连带老翁受牵连,真是作孽啊!这样想时,我忍着巨疼,沿着来时的山路,连滚带爬。
虽然下了山,可我,已体无完肤。我在山脚躺了一阵,看看日头偏西,心焦起来。无论如何,也要赶在天黑之前,结束我这具肮脏的骨肉。没办法,我只好忍着巨疼,向前面走去。
是一片柿子林。
柿子红了,晚霞照在上面,火烧一般,煞是好看。
一帮小男孩,在里面穿梭,唧唧喳喳着。见我走近,,一个个伸长着脖颈,怪怪地看着我。
我没睬他们,径直走到一棵柿子树下,在树丫上系了一条绳子,挽了一个圈,在我将头往那圈里放时,就听一个小男孩大叫:那人要摘柿子?
接着就有声音响起来:不让他摘!
接着就有脚步往这边跑,还喊:赶走他!
接着就是雨点般的拳头下到我身上。
我醒了。
妻坐在身边,见我醒了,扑我怀里嘤嘤哭起来。我抚摸着妻柔软滑腻的秀发,眼角里盈着泪水。我说,我要自首!
妻点点头。
还说,去吧,等你!
作者简介:戴玉祥,笔名弗尼、文月;公开发表小说、美文900余篇;多篇作品被多家选刊转载,入选年度选本、排行榜、高考语文模拟试卷;部分作品在全国性大赛中获奖,进入《高中语文基础训练》;出版有小说集《不该送达的玫瑰》、《红色诱惑》、《一棵白菜的意外遭遇》(公费出版),长篇小说《女生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