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征桦
研究了甲午战争一辈子的秦风教授,终于了却了心愿。在甲午战争120周年之际,他耗费了一生的积蓄,并通过社会各界的资助,在他居住的城市的海边,依照“致远号”的样式,建起了一个致远舰模型,以纪念他最崇拜的民族英雄邓世昌。
120年前爆发的中日甲午海战中,邓世昌率领“致远号”战舰奋勇作战,在弹尽之时,命令致远舰全速撞向日舰,但不幸被日舰鱼雷击中沉没。邓世昌自沉于波涛之中,与全舰200多名官兵一同壮烈殉国。
秦风教授建造的致远模型舰,和原舰同等比例大小,基本上符合原有的风貌。它静静地伫立在海边,像一本巨大的历史教科书,告诫人们牢记使命,勿忘国耻。舰内挂的是丁汝昌、邓世昌等人的画像。模型建成后,前来免费参观和瞻仰英雄的人们络绎不绝,纷纷称赞秦风教授做了一件有意义的大事。
在参观的人群中,有一个腾达房地产公司的老板叫刘鸣,他在致远号上转了转,就下来了。这个刘鸣,对什么是甲午战争什么是邓世昌根本没有兴趣,也懒得听什么解说。他在沙滩上走着,吹吹海风。沙滩柔软,说不出的舒适,他朝四面望了望,忽然发现这里是个好地方,三面环山,面朝大海。他想,要是在这里开发一个度假村,一定会大大地赚钱的。
刘鸣生性果断,说干就干,加上人脉广泛,不几天就拿到了批文。可没有想到的是,秦风教授的致远舰模型正好是在度假村的中心部位。刘鸣越看图纸越不舒服,有人劝他,让这个模型舰放在度假村,反而会招揽生意,就是度假村的活广告,有什么不好呢,何必非要把它移走呢?
但刘鸣是个极迷信的人,他说把一个沉没的舰放在中心位置,不吉利,我的腾达公司就是一艘永不沉没的巨舰,致远舰模型会破坏了风水。刘鸣于是找秦教授商量,那知那老头奇倔,就是不答应。刘鸣不由得大为生气,心想,以我的金钱和关系,就不信摆不平你一个退休的倔老头!
一到建委,刘鸣就径直到了分管副主任那里。他大大咧咧地坐下来,建委副主任泡上茶。刘鸣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那知分管副主任干笑了两声,说:“想把模型拆迁了,没有那么容易。秦老头的‘致远舰’可是我们批的,作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你要是把它拆了,会引起很大的反响的。”
刘鸣说:“那怎么办?我可是投资一大笔下去了,不能半途而废啊。”
分管副主任诡秘地笑道:“反正这事我们是不好出面的,不过可以告诉你,好像晚上那‘致远舰’不开放,你怎么做,我们也管不着。不就是一只破船嘛。”
刘鸣马上听懂了分管副主任的意思,他起身往他的办公室抽屉里塞了一个信封,就拎着包出了门。刘鸣一边走一边恨恨地想,你秦教授不同意不要紧,我来个先下手为强,先在夜里暗中派人给你拆个乱七八糟,到时我再找你时,就占主动了。那时,我再给你一点补偿,保你个倔老头还要感谢我。
急性子刘鸣,好容易等到天黑,他亲自带上两个亲信,带上斧子和钉锤,悄悄地摸到致远舰模型上。果然,海滩上非常寂静,致远舰模型上空无一人。走进舰舱,舱里漆黑一团,但刘鸣感觉到冷风嗖嗖,仿佛有许多戴着顶戴花翎的人影在动。
在一间大舱里,刘鸣听到有人说话声。“感谢大家在海战120年之际来致远相聚。120年了,我们这些将士的魂魄一直充满着不甘啊。倭寇亡我之心不死,我们就是做鬼,也要佑我中华啊。”
“邓世昌兄,可不是嘛,”又有一人接着说,“我林永升之所以千里迢迢赶到你这里,就是要在你的致远号上,重温从前我们的辉煌,也总结一下我们失败的原因呀。那时海战,我们炮弹里装的是土豆和砂石,虽击中日舰,也不能给它致命一击。要是装的是火药,胜者定是我们。”
“最恨的就是这些奸商,连炮弹都造假。要知道这可是关乎中华民族命运的一战啊。悲哉,痛哉!”
“步蟾兄息怒。可喜的是中华民族已经觉醒,我们再不是任人宰割的民族了。像建这个致远模型舰的秦风教授,这些人就是民族的脊梁。我——”
话音未了,刘鸣就听见背后卟嗵一声,回头一看,带来的两个随从倒在地上。刘鸣刚要问怎么回事,只觉得自己两腿一软,像被人推了一下,跌跪在那间大舱之中。“奇怪!这里没有一个人,是谁在说话呢?莫不是见了鬼了?”这时候,刘鸣听到了有人两脚立正的的声音。
“报告管带,我们抓获了三名倭寇。二人已经被我们打昏,一个为首的就在你的面前,请您发落。”
刘鸣急了起来,因为那天来致远模型舰参观时,就有人介绍说,清朝的舰长叫管带。他知道自己遇到那些水兵的魂灵了,这些魂灵还把自己当做他们的仇人日本鬼子。刘鸣叫了起来:“我不是日本鬼子,我是中国人。”
那个叫邓世昌的人说话了:“哈哈,你还真的是中国人。你就是这几天一直在我这个致远模型舰前转悠的那个人吧。你们今天三个人上船来,带上斧头和锤子,就是想拆了我这个舰艇吧?”
刘鸣被说中心思,吓得说不出话来。那个叫林永升的人的声音:“民放败类比倭寇更可恨,这种人只有金钱,没有精神;只知道个人,不知道国家民族。这种人多了,民族就没有了希望。世昌兄,别和他废话了,宰了他算了。”
刘鸣磕头如捣蒜:“各位大人,饶我一命吧。我家里还有老母亲要我奉养,你们就饶我一命吧。再也不敢这样做了。”
邓世昌挥挥手,“看你还有点孝心,就饶你一回。你再敢打我‘致远’的主意,别再怪我不客气。你在这里,会扰了我等的兴致。滚吧!”
刘鸣只觉得一阵风吹来,身体“砰”地一下落在沙滩上。身边一左一右躺着自己的两个亲信,兀自没有醒来。看看天上,月明星稀,海湾里静得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