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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浪的味道

作者:陶山 来源: 日期:2016-11-23 19:25:44 人气:144 加入收藏 评论:0 标签:

牛兰学

 

     母亲对麦子的一生有句概括:又受冷,又受热,在外待了八个月。就是说在头年的秋分时节把麦子种上,刚刚出土不久,冬天就来了,在天寒地冻的时节,幼小的麦苗抵抗着严寒,以厚厚的大雪当作棉被,默默的孕育着。待到翌年春天来到的时候,麦苗却好像并不急于生长。清明时节,她突然开始拔节、抽穗、扬花、灌浆。好像一眨眼之间,籽粒饱满了,天气最高温度也到了38度。麦子成熟了,也该进屋进囤了。

    记得麦收是最幸福,也是最累人的时节。小时候叫做“三夏大忙”,这个三夏是指:夏收、夏管、夏种。夏收主要是麦收,叫“虎口夺粮,颗粒归仓”。说麦收最幸福,是因为收了麦子可以吃上白面馍馍。那时候,就是天天吃棒子面都可以,何况还有几顿白面。说最累人是说,时间紧、任务重、困难多。俗话说,秋熟熟一月,麦熟熟一晌。七分熟十分收,十分熟七分收。这麦收要看火候,早一会儿,晚一会儿都不会有最佳收成。何况,那时虫灾、干热风、刮大风、下大雨、甚至冰雹都有可能随时来,天气预报还没有今天科学、先进。偶尔,可能还会有人祸,譬如火灾等等。所以必须抢收、抢打。

    村里最有经验的老农,腰里别一把镰刀,在田垄上走走看看,搓几只麦穗,用牙咬一咬,然后就决定那一块麦子割不割。割!于是,凌晨三点时分,村里家家户户的小喇叭就吹起来“滴滴答”的起床号。大家就听队长的号令,一起涌向那块麦田,开始收割麦子。头上顶着星星,睡意仍然朦胧,脚步有点踉跄,许多还披着棉衣。然后,大家一人认领一垄开始收割。先行的队长和勤快的人飞快在前,晚到和笨拙的人在后边紧跟。天明一看,满地里人头攒动,似雁阵一样,有前有后,有快有慢,散布整个麦田。日头越来越热,棉袄已经扔在田垄。有的头顶毛巾,边擦汗边前行。有的开始蹲下割麦,慢慢挪动。我在人流里,一把一把拢起、割断、放下、直腰、弯腰、迈步、再拢。最不能承受的是腰疼。待队长喊休息时,都去喝糖精水,那个甜、那个凉,只喝的大家咕咚咕咚。我只好用镰刀背过来,顶住腰疼,有时只好躺在田垄上,用垄背垫起腰部,减少疼痛。大人们说,小孩子没有腰,哪来腰疼?那时谁割一亩麦子,可以获得生产队二两棉油的奖励。于是,大家还真有积极性。那时,我一大晌可以一个来回,收割一亩二分的麦子。真腰疼。今天,看到麦子成熟就腰疼。遇到倒伏的、难割的,既腰疼,还头疼。因为腰疼,我常常想,什么时候割麦子用机器呀?我长大一定去发明。我的父母都是割麦子的好手,父亲是队长,总是在最前头,成为“领头雁”。母亲有耐力,每一块地割得麦子,都会超过平均数。每年我们家都会分到几斤棉油的奖励,够一大家子食用一年。

    割完麦子,就是扎捆。收麦子时,麦芒直扎的胳膊生疼。我一般发草腰,还算轻松。收完麦子,就是把麦捆个子拉回场里,先垛起来。待到一垛垛麦子拉回来,趁好天就要打场啦。铺场、晒场、轧场、起场、扬场、晒场等等,都是大人的活计,尤其是技术把式的活儿,别人是不能插手的,年龄小的有时趁机在麦堆里、麦草里打个滚,算是惬意的事情。不过,大部分时间,还要去“颗粒归仓”。就是去地里捡拾落在地里、路上的麦穗。母亲说,下腰撅腚,拾麦子换杏。不要怕累,拾了麦子,正好可以换麦黄杏吃。就像“望梅止渴”一样,我们也是“听杏止疼”,一块地一块地去普遍捡拾麦子。麦场正被农活把式占据着时,除了拾麦子,还有部分人赶紧种棒子、收拾棉花等等。麦收差不多拉拉撒撒有一个多月,农民们把麦子晒干,然后挑拣最饱盈、最干净、最干燥的麦子一袋袋装起来,抬上一大马车高高兴兴去交公粮。在我们县劳动改造的北京《俄文友好报》编辑汪易扬看到这一场景,写了一首歌曲《送粮老汉喜洋洋》获得河北省和全国汇演创作奖。剩下的那些干瘪的、有杂质的甚至霉头、虫咬的麦子,农民们要分一分食用。每人总算分到几十斤小麦,为一年的节日做好了最好的面食准备。馍馍、水饺、月饼、年糕都从这里出发。现在想起来问问,不知那时城里人是否知道这样的情景?

     印象比较深的还有春天的麦浪。麦子刚刚拔节盖住点地皮,一阵阵风吹过,绿油油的麦苗尖叶,随风依次晃动着,就像大海绿色的波浪,有时也像浇地垄沟里的水纹。我们趴在垄沟上喝一气井拔凉水,坐在地头痴痴的观察着麦浪。希望有一只小船赶来,驮着我们奔向远方。腰疼之前有一件事情比较难忘,就是燎麦穗。在麦子灌完浆快成熟时,摘一把青青但是饱满鼓胀的麦穗,用柴火燎上一燎,然后搓一搓。哎哟,那个香哟,青青的麦香沁人心脾,吃一小把,黑乎乎嘴唇包装着裂开的笑牙,回味无穷。后来,我们家开着馍馍房,这也是忙碌的时候,我要去大街里驮着馍馍换麦子,为家里挣一点钱。还想起来就是铲麦楂,因为没有柴烧,地里的麦楂,让我们用短柄小铲铲个精光。

     我已经多年不割麦子啦,农民也早已不用割麦子啦,收割的机器终于发明出来了。麦子也已经有了许多新品种,包括黑小麦。据说,等不了几年馆陶县就成为全国最大的黑小麦种植和繁育基地。 望着一望无际的麦田,大型联合收割机进入地头,嗡嗡的响声伴着轻轻的扬尘向前驶去,不一会儿从机器的倒筒里,倾泻而下颗颗珍珠般的麦流···从过去镰刀到扬场的环节,在这里仅仅是按按按钮,短短几分钟。全县的麦收也不过几天时间。该高兴了吧?高兴。真高兴!真的没有了腰疼。

     不过,也有一点隐疼。收割机收不太净,很少有人去捡拾掉在地里的麦穗,满地的麦楂没有人再用。据说,现在掉在地里的麦子有百分之十左右。一位退休的老人仅仅几天就捡拾几袋子麦粒。想起来那些浪费粮食的许多现象,我的腰不疼,又变成了心疼。这几天各地不断传来地里的小麦有火情,这是我听到麦收着火最多的年份,大火把一片片麦田烧的干干净净,几乎一年的忙乎啊等于零,心疼。

     母亲就是在麦子将要收割时因病离我们而去的。她没有福分,没有吃上那一年的新馍馍。母亲逝世十年啦,她那一年也没有吃上新馍馍。麦收时节,尽管母亲“下腰撅腚,拾麦子换杏”的谚语还在耳畔回响,可是,我真心疼、心痛!(原载《散文选刊》、《邯郸日报》等媒体,荣获全国二等奖)

 

作者简介:牛兰学,笔名陶之垚垚,散文作家、社科专家、文化学者。现任河北省邯郸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馆陶县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兼《陶山》杂志主编。世界华文作家交流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北作协会员、邯郸市第四届优秀作家、邯郸学院客座教授。1986年3月开始发表作品,出版作品数部,在海内外媒体发表作品600余万字。先后荣获第六届全国冰心散文奖、首届林非散文奖、首届全球华人中国长城散文金砖奖、第七届“漂母杯”全球华文散文大赛优秀作品奖、首届“古贝春杯”全国暨海外华人小小说大奖赛优秀奖、河北散文30年金星创作奖等。其著作或手稿先后被国家图书馆、南京、北大、清华图书馆、中国现代文学馆、河北文学馆等馆藏。国内外数十家媒体予以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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