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时光读瘦(散文诗六章)
封期任
不老的乡愁
长期漂泊在外的人,思绪总会猝不及防地从夏天溜进秋天。
九月的风,无情得像把剪刀,很快地剪碎最后一片云彩,给季节,给山后的村庄打一个结。
这时,一片枫叶,承受不了一滴雨的重量,
在一声秋虫的咳嗽里,悄然落下。
一声蝉鸣,泄漏了天空的心事——
山里的父亲,摇着九月的风铃,从山那边,传来秋日的独语。
还在苍老的掌心,放飞温柔的鸽子,抚慰打谷场上一片喧闹过后的空寂。
父亲还站在高高的山岗,轻轻地呼唤。
唤醒一颗星星,唤醒一轮明月,唤醒我立睡的灵魂,行走在思乡的田埂上,读写一段风吹不散、雨淋不湿的不老乡愁。
坐在时光的轮盘
一只青蝉,穿越季节的时空,停歇。
在枯黄的树上,将最后的欢悦,谱进生命的五线谱,歌咏一个季节的兴衰,一个季节的沉浮。
春之浪漫,夏之热情,纷纷着陆。
弯曲的镰刀,挥洒,蒿草倒伏。
漫舞的蜻蜓,衔走太阳的落愁。
果实,深刻裸露,把木犁翻飞的主题拓展。
金色的梦,随缭缭的炊烟,悬挂在沸腾的山崖。
这时,你坐在岁月的轮盘,伸出光洁的手指,细数丢失的时光。
在沧桑的文字里饱蘸情思,写下清雅的后记。
还撒一把温暖的种子,进入冬之沉思,酝酿来年的香醇。
擎起神性的火焰
向西——向西——
我乘着风的翅膀,快捷地奔向远方。
远方有诗,有酒,有血的余温,血的殷红,有缪斯点燃的梦想,在燃烧。
一路向西,梦想的灵光,折叠在落霞里,折叠在孕育阳光的轮回中。
我放弃顾虑和后怕。
放弃花草的羁绊、雀鸟的挽留,放弃蝼蚁鄙视的目光。
我把苦苦的追寻,化成一片片血红的云彩,粉饰我落寞的心窗。
还化成一缕神性的风,引领着朝圣的脚步,和谦卑的灵魂,以及虔诚,迎接暮色过后的黑。
黑夜,即将来临。
黑夜的煎熬,即将来临。
我的生命,即将接受一次严峻的拷问。
我擎起一腔热血点燃的火炬,朝西走去。
西方以西的折返,有一个梦想在太阳升起的地方……
把时光读瘦
站在季节的门楣,任冰凉的雨水打湿风,打湿一片草叶的缠绵。
任那一缕菊香把瘦削的日子喂肥。
饱满的稻穗,从村庄出发,蜗居在城市的一角。
手握的茶杯渐次变冷,萦绕的茗香,始终绕不过脚手架上亮开的怀想。
霓虹,迪厅,和啸叫的摇滚乐,跨不过目光的小河。
在这样的秋天,这样的秋夜,家乡的童谣,总在季节的深处,不合适宜地响起。
灯火阑珊处,父亲的旱烟味把穿梭的人群染黄。
我随性地抓一把多情的风,打听回家的路——
父亲,和那条流浪狗,可否把秋光读瘦,把时光读长?
莫名的隐痛
在秋天。我用冒烟圈的手指,弹落菊上的雨滴。
任雨水浸润的菊香,馥郁大地裸露的胸肌,和那些冰冷的脚手架。
很多愁绪,以及对旧时光的念想,都在远逝的蝉鸣中,浓烈渐次。
我随潮水般的人群,远离被连根拔起的村庄,从城市的窗户下擦身而过。
所有的面孔,似曾相识,却又很陌生。
所有的声音,似曾听闻,却又像竖琴上摆动的琴弦,却弹奏不出故乡曾经悠扬的鸽哨。
家乡的童谣,与打麦场上的歌声。
早已被迪厅的啸叫声掩埋了。
整个秋天,就是那么无趣。
整个城市的秋天,就像一只破碎的玻璃杯,那些锋利的碎片,把陌生的人群割痛,却割不疼陌生的街道。
城市里的很多地方,依然渐次盛开着被移植和嫁接的格桑花、栀子花,但却开不出故乡的味道。
特立独行的灵魂,渴望,那一只掠空而过的鸟儿,在摩天接踵的楼宇里,还原出那些草那些花那些树,以及那条河流曾经的欢唱。
这一切,许是我曾经的心跳,或莫名的隐痛。
隐喻的忧伤
秋天的雨水,总是那么冰凉,就像母亲守望的眸子,流淌的河流。
这些雨水,凉透我的心绪,和那些牵挂的诗句,每一个文字隐喻的忧伤,在黄昏,
湿了那片飘落的意境。
窗前摆放的菊,顺应而开,开得清新、优雅,却怎么也开不出故乡的味道。
只随同摇曳的枝丫,摇晃着喑哑的蝉鸣,渐次地颤抖着丰腴的行囊。
我在这样的黄昏中按时醒来,朝着母亲眺望的方向,用云,用雾,
用飞翔的草籽,用孟郊的诗句,垫高我的身子。
生怕那些飘落的秋叶,把我,和低矮的村庄一起掩埋。
作者简介:封期任,笔名阿风,贵州省作协会员,有作品千余篇(首)散见于《诗刊》《散文诗》《星星·散文诗》《山东文学》等报刊,著有诗集《苦楝花开》、散文诗集《舞蹈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