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
九天翼
那个夏天,有很多的蝉鸣,聒噪而温暖,艳阳高照的时候,人们能眯起眼睛看到湛蓝的天空和白白的云朵。午后,阳光从窗前屋后高高的白杨树叶子的缝隙间探过身来,寻找自己斑驳的影子,一会变成了心形的,一会变成了三角形,一会又变成了不规则的六边形,摇来晃去,乐此不疲。
那个夏天,也很热,但是很温和,不像现在这样直白热烈,没有空调也没有电扇,人们会在晚饭后扶老携幼的拿着马扎或者扯一片草苫子去到空旷的地方,你家我家大家一起,摇着蒲扇,说说东家的麦子,聊聊西家玉米,三里五乡的张三李四的逸闻趣事,你一句我一句,热络而亲切。几家的孩子会挤到一张小小的席子上,小声的嬉笑着,说着他们的小秘密,天空静谧而悠远,满天密密麻麻的星星偶尔会凑趣的眨巴一下眼睛,仿佛也是听见了些什么高兴的事,开心的在笑。
那个夏天,没有五层高的楼房,也没有电梯,没有厚厚的防盗门,也没有能眯起眼睛看人的猫眼。人们都住在红色的蓝色的砖房子里,门挨着门。孩子们会互相的串门子,在自己的家长不在家的时候,理直气壮的去邻居家里蹭饭;大人们也会在偶尔的包个饺子或者炖一次红烧肉的时候,给邻居送去结结实实的一大碗。有亲戚来串门的时候,邻居们能准确的告诉主人家你家来亲戚了是哪里哪里的亲戚,主人的 亲戚也会亲热的喊上一声姐姐嫂子的,彼此熟悉的就是一家人的样子。
那个夏天,没有手机,没有电脑,家里刚刚有了一台14吋的黑白电视机,在小小的人的心里,那是多么神奇的世界呦:那里面肯定住着很多很多的人,一忽儿会有人出来唱爷爷爱听的老戏,一忽儿有人出来唱姐姐爱听的歌曲,一忽儿又会有人出来演一个个悲欢离合的故事,当然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个古灵精怪的蓉儿和憨厚朴拙的靖哥哥。于是,每天射雕的音乐一起,好多颗长头发短头发的小脑袋会挤在窗口,整齐而有节奏的喊:老郭老郭,下课下课。(老郭是当时学校打铃的后勤)。老郭也不恼,嘿嘿笑着:小崽子们,几分钟就等不得,然后总会提前个三五分钟,当当当的敲响下课的铃声。
那个夏天,路上还没有这么多匆忙的人群和车流,上学的路上,一个小小的人儿,背着大大的书包,穿着粉色塑料的小凉鞋,晃晃悠悠的走路,没有结伴的同学。忽然粉色的小凉鞋被高高的挑起,远远的踢起来,然后啪嗒一下落在不是很远也不是很近的前方,一双小小的脚丫,踩着热乎乎的柏油路哒哒的跑过去,然后一遍遍的重复着,一串串笑声在阳光里飘散,开心和快乐就是那么的简单。
那个夏天,也会在几声轰隆隆的雷声和亮闪闪的闪电以后,刷刷的下一阵急急的雨,没有匆忙忙的躲避,反而是在雨中故意的拿歪手中的小雨伞,让豆子般大的雨点落在两边翘起的小辫子上,落在胸前的红领巾上,落在小伞一样盛开橘黄色的花裙子上,和三五个小伙伴一起,撩起地上的,抹下脸上的,湿漉漉的打一场水仗,在你追我跑的嘻嘻哈哈里收获着友谊和欢乐。
那个夏天,街道拐角的那个小杂货店还在,店主人是一个腿脚有点残疾的人,但是不妨碍他对生活的热情,他会在孩子们买东西的时候慷慨的拿出一颗水果糖,递到跑的汗津津的孩子的手里,以示对大夏天跑出来买东西的孩子的奖赏。杂货店是孩子们常去聚集的地方,偶尔的,父母会给上几分零花钱,孩子们就会豪爽的买二分钱的糖球或者一分钱的瓜子请客,杂货店的老板每逢这个时候都会尽量的多给几颗糖球或者几粒瓜子,然后看着几个孩子分享着这难得的美食,笑着。
那个夏天,没有芭比娃娃,也没有变形金刚,孩子们的玩具是一根长长的绳子,你拉一头,我拉一头,然后中间的那个跳上跳下;也是一个丑陋的六块小四方布缝成的布包,里面装上细细的沙土,然后在地方画上几个四四方方的格子,你家我家的凭着各自的本领占领着领土;还是一颗颗砖头的、石头的,大小相近的块子和两只灵巧的小手,石子撒在地上,按照规则,一粒粒捡拾,数量最多的就是最后的赢家;也是一张张带图案的火柴盒,根据图案的复杂性来定它的价值,然后价值高的可以先选,抛下去,再用小手拍过来,piapia的拍,每个小手都红彤彤的,精神焕发的样子;还有什么也不用的机器灵砍菜刀,身强力壮的或者鬼点子多的孩子是最受欢迎的,跑来跑去的过程中,笑着,闹着,脸蛋都是红扑扑的,头上会冒着白色的热气,不觉得热的出不了门,也没有谁会因为缺钙而跌倒。
那个夏天,发生过很多很多有趣的事儿。
那个夏天,还有很多很多值得叙述的人。
那个夏天,值得铭记。
那个夏天,叫做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