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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与存在的世界/赵会喜

作者:陶山 来源: 日期:2023-01-09 9:55:36 人气:5 加入收藏 评论:0 标签:

诗歌与存在的世界

赵会喜


诗歌是一种接近的生命的表现形式,它本身并不需要表达,而是被我们用来反复证明生命存在的意义和一些可能发生的真实事件的特殊文本。在诗歌与存在的世界这个繁复的链条中,一定存在着自然所产生的引力,并形成一个巨大的整体,将彼此不关联的部分有效的链接起来,而诗歌正是以这种方式抗拒着、蛊惑着这个存在的世界。诗歌的指向是多元的,这个庞杂的社会、不均衡的现实生活、逐渐被侵蚀的自然及缓慢坠入喧嚣或者沉默的心境,在这样疲惫的生活环境与心理情绪之中,有限度的转向个体化的空间展开历史性的叙事,寻求最后的心灵庇所,以彼在的身份进行结构或者阐释。

最终庇护我们的,是我们的无保护性,而且,当我们看到它逼近时,我们已改变它,使之进入敞开者中。

其实,在各种力量碰撞并且急速发展而又让人们的精神极易陷入贫乏的哲学的时代,我们的诗意何来?有时候,难免悲切的想,所谓的歌唱与片刻的草木上的欢愉之情而呈现出来的诗意,是让人难以接受的、矫揉造作的、遮蔽的与伪饰的,诗人们就这么促狭么?在这样的时空里也陷入阵阵的嘶鸣?所拥有的公共空间领域或者公共生活迫切需要诗性正义,这样说来,诗人们对自然、对现实生活,尤其是对社会政治的功用有可能失去它应有的时效性,或者说艺术距离各种力量的平衡中心是越来越弱化了。艺术在呈现之时已经成为另一种存在形式,历时的、审美的和彼在的,由此诗人们通过不同的路径在重新抵达这个存在着的世界。

在丛林的秘境中,我们必须要找到更适合自我身份的路径,或者说具有个人化的心灵花园的出口,否则还必须要为此行进的方向付出不必要的代价,以免最后让自己重新返回生活的原点,或者说对现实还要保持着必要的警惕,但我们的表述是否还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在公共领域,比如被忽略的生存意识、权利意识与道德自律及良知良能的恪守,都有可能以一种复杂的隐身方式在试图规避着诗人,而人道和正义的光芒,有可能暂时被生活粗糙的、尖锐的甚至不可逾越的部分遮蔽了。在通往彼在的路途上,我们不断的反问究竟以何种方式才能捕捉到远方的星辰大海的微光和散落的露珠,你很难触摸到那丝缕的久违的诗性之片羽,但是诗意还是要寻觅的,并且还是要执拗的寻找下去,在语言与言语之间,沿着过往的山涧水路或者蜿蜒的山路,苍茫广阔与偏狭冒进的诗人同时相遇,那么诗人的困境在于什么?而出路又在何处?情感的追问、心理的失落、冲突的偶现等,都显得诗人的准备还不够充足,尤其是在思想、自律及自我修复方面,而灵魂又何以自我救赎?心灵何以被折射?诗歌写作的社会功用被我们滥用了,惰性思维、审美疲劳、娱乐消费和价值判断,让我们再次疏忽了诗歌的出发与指向,让我们陷入词语的贫乏的困境,尤其是在急剧变革的伟大时代,我们的诗歌难以与此交割、共振与协调,史诗的时代也并不意味由此幸运的降临,这对诗歌之困来说,无疑是艰巨的挑战,也许正如西西弗斯一样在于过程,在于昭示或者悄然指向另一种巨大的隐喻,而暂时找到诗歌存在的世界,只是这种敞开的方式,依然需要生活、时代的托举,个体历史化的叙事方式,在这个意义上也仅仅是诗歌存在的一种形式。

相对于生活的洪流、时代的变革,诗人的表达或者说载体还是有限度的,它的社会作用、政治效益也是微薄的,还远没有树上的草叶花朵那么风韵那么自在,自然与社会生活让我们理解探索知识与认知的重要性以及超越自我的艰巨性,但它们有着极大的包容心的,虔诚与敬畏,圣洁与肃穆,这些光亮的语词都要给予它们,而诗人们呢?在现实的生活中、复杂的社会确认中又止于何处?总有些无意识的部分从心底不问端由的逃逸出来以自娱自乐,以为上苍根本看不到从手中遗失的诗歌的草籽。荷尔德林在《面包与酒》中写到:

……上天的力量

并非万能。较快进入深渊的

正是凡人。故转折

与这些人同在。这时代已够

长久,但真实者

将灿然出现

“在诗人于此时代能够真正成为一位诗人之前,这个时代的贫乏须得为他而将他的整个存在与使命变成一个诗性问题,这是诗人天性的一个必要的成分。”所以诗人在这样的时代,必须要毫不伪饰的呈现诗歌的本性。

 

诗意存在于何处?

其实,诗意并非来自那些具有诗性的地方,或者开始的时候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诗意,只是诗人的思想的孤独与心灵的开掘而已。说这些言辞的时候,还是有些绝对了,但前提是,你的语言或者文字必须是诗性的,而有的人恰恰在试图规避着诗歌,而转向散文随笔这样的文本,但他的诗性却顽固的保留了下来,甚至还有某种扩张之势,以另一种方式融进了思想与认知里,比如张承志,他原以为在小说的领域可以自由展示诗性天赋,《北方的河》就是这样的交响曲;但是之后他逐渐走向了语言或者文字的简约与淡然,在开掘着它们起初被赋予的原始语意,在接近着语言的本真,所以他断然拒绝其他的文学式样,这是一种反响性选择,就若草木一样必须要选择适合它本身生长的土壤、阳光等这样的因子。他的散文、小说也好,学术笔记也好,也都可以看作诗歌本文,这就为诗歌创作提供一种更为广阔的视域和路径,在当代,很多优秀的作家都在尝试着突破自身,将文艺的触角延伸在磅礴的生活内部,

但从哪一个路径进行切入,都无可厚非。前提是,我们必须找到适合自己的路径,要在发现生活、社会存在的世界同时,首先要发现自己的心灵世界。

诗歌的因子,只是忙着光顾那些灵魂真实的人,但有时候却被伪善给遮蔽了;他们凭借着保有的技艺写出了诗句,而这样的人呢?按照胡风的说法,也只能是“第二义”的人,或者更次之者。我们也可以装作无言以对,而生活却不是这样的,它不宽宥,不妥协,也不附和,兀自保持着清寂与独立,尽管有时已残破不堪。而有关诗意这样的问题,任何人都可以以其笔墨来浸染来涂抹,你不能够拒绝这样那样的从四面八方涌现出来的人,在这样狭小并且幽深的小径上各自奔跑着,所谓的诗性应该说是与此没有什么样的关系,但是它却被人们表达出来了,在诗歌的高岗之上,那些灼人眼的句子及变幻莫测的模式,描述着各种风情;而在这样的存在着的世界中,哪一类或者说哪一种模式才是正确的?才能够直接抵达人类的心灵?这也没有什么神秘的标准,同时也是很难回答的问题,这就像“上帝缺席”一样,也无法做出在这之后或者是之前的判断。也只有在适逢恰当的机遇和心境而选择正确了的地方,那些曾经失却的事物,才会再羞涩的“返回来”。

“诗人思他的路,已进入存在之澄明划定的处所。”这句话,依我的理解就是诗性的遮蔽性,而且以一种具有神秘的性质,但它的光芒依然在内心闪烁着,但我们不能够滥用这些属于自我式的资源,因为我们一直在寻求着这样的诗歌路径。里尔克将自然称之为“原始根基”,这就暗示着人们能够较其他存在者能够更深的抵达这个存在者的根基。而于此刻,再谈论真实就显得有些过于表面化了,问题不在于真实,而在于对问题或者事件的表达是否深刻,以其语言阐释证明了诗歌问题的本真。

但还需要返观另一种认知,那就是要质问我们究竟生活在何处?生活给予了诗歌文本以怎样的精神力量?这些具有原生态性的诗歌资源,又该以怎样的姿态去挖掘?其中依赖的表述方式又是通过何种路径?这些都是要慎重考虑的问题。面对芜杂的生活,诗人存在的理由有各种的说辞,但不能够以此用来成为虚妄的资本,语言或者文字一旦被我们表达,就会存在着各种遗憾,但更为遗憾的是,也许只是采摘了一片叶子,就自我言说成是一片森林,甚至以为自己就是这类的形象代言,那就有些让人手无足措了。李健吾说,“文学艺术每有一次新成就,一定含有大众的要求在里面。”这又是对诗人的一次重大考量,——诗歌应该回归到这个存在的世界,不单是这个存在着的美妙的自然了,它要求着我们必须要面对这些复杂而又棘手的问题。在某种程度上,这也说明诗歌更趋向于生活的公共性问题,从这样的角度进行切入,而不是从具体而又琐碎的细节入手,我们才能够找到解决诗歌问题的症结所在。

不过,诗歌不能被过度的赋予其神秘性、不可知性,否则将无法打开诗歌的通道,这也是很危险的事情,还有可能导致神秘主义、虚无主义,甚至还有妄自尊大者;如将这种表现手法视为一种难度写作的话,就有可能走向对宗教的、虚无的事物的阐释。其实,西方现代的这些技法,在中国文学的形成初期就已经有了,只是还没有大张旗鼓的喊出来而已,这些语词只是包裹着泥土的芬芳与沾满了民间的雨露而已。荒诞的世界终归证明是荒诞的,我们必须做出明确的回答,而诗人们一直在努力寻求它的真实及其合理的存在,也只能是人生过度的虚妄,最后还是被这个批判的现实世界所打破。不论诗人表达的方式多么的先锋,认为自己的作品就是一部现代主义的力作,其实还是经不起现实及那些有所挑剔的读者检验的。

有关对公共文化的关注,是当下诗歌的一个重要指向。诗歌文本需要这样的话语权,而不要因为借鉴了或者移用了现代、后现代的表现手法,就认为已经达到的诗歌终极目的。在诗歌的表现方式上,则是没有终极的,也正如西西弗思推着那块石头一样,一直是在执着的追求,而不在于我们表达了什么,应该说为此而采用了何种手艺,是否在漫长的路上长久的坚持,并于坚守之中还努力寻求着自身的突破。

 

诗歌究竟以何种形态存在?又于何处能够证明它们的存在?

这就等于空间领域里的一种暗物质似的,它确实存在着,也一直与我们在捉迷藏一样,将我们抛在物质的边缘。诗歌写作本身并不困难,关键是如何界定。若将自由粒子的碰撞作为诗歌的表现形式,那本身就是一种较为混乱的文本;若将这种形式视为一个整体时,它们似乎又回归到了诗歌的自由状态。也就是说,是有序的并被赋予强制性的逻辑的,还是自我意识奔涌的世界?若将某种非逻辑性也视为一种逻辑,那是否也是一种诗歌新的存在秩序?其实,在任何一种艺术里,都应该讲求秩序,只是我们面对这种困境如何界定的问题。

古有“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之句,前一句是一般化的意象,只是随着曲终而不见了;后一句便是进入了诗境。也即原先隐去的人,眼前的景象与万般风味,便成了他的化身,而景象的无垠又表现了听者对它们的无尽的遐想。换个角度讲,也就是后者显豁了诗歌的基本要素,这也是诗歌的艺术传统,一直延宕在民族文化的血脉里。同理,“平无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这后一句更能让读者体味到被牵念者的情感滋味,前者若是视力的所及的景象,后者就是思念所及的尽头。那么后者应该说是诗歌存在的形态,而前者则是自然存在的标志。这正如日常生活中小孩子荡秋千一样,其行为本身并不是诗歌的有效的组成部分,而是那些孩子离开秋千以后,秋千还在自由的空空的荡着,在阳光的照耀下和微风的吹拂下,并发出欢快的声响,那应该是诗歌文本最初的发现。若非要将荡秋千本身当做诗歌的本身,那么就有可能陷入写实的论调,例如,当下的非虚构诗歌写作,有时候就很难做出评价,流水账与生活性的诗歌究竟有多少区别?所以诗歌的争鸣与交锋一直存在,当被历史检验之后,再次反观这些争论,又都成为了一种具有时效性的存在的自然状态,诗学或者说诗歌史的状态,所谓的文学更替,都是在扬弃中求得创新与发展。

大自然本身就悄悄的隐藏着浓郁的诗意,而被我们匆忙的忽略了,为了无法遮蔽的利欲,为了这人世间短暂的声名,那些闪着所谓灵光的部分,抑或是望不见的尘埃?这是难以表述的问题。其实,诗意的栖居,只是人们的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以懒散的形式平庸的存在各自的潜意识中,而那些偷着从缝隙中散发出来的芬芳的事物,我们不妨理解为是诗人所为。真的,是诗歌本身让大多数人有了栖居的这种想法,但这只是形式上的一种可能性,而不是指向实体的部分,再说诗歌也不会断然具有了那样的功能。这些散落的诗思一旦被累积起来,就会迸发出持久的能量。但诗人们不会轻易相信这样的言说,再说也只是拣拾了生活中很少的一部分,而那些被占有的部分,也被我们毫不吝啬的遗失在蜿蜒而又狭窄的山道上了,而不为之所惜。

 

诗歌是一种艺术探险的行为,在偶然性与必然性之间游走。在有些地方我们并没有发现诗意,由于它受制于环境等因素的影响而暂时熄灭了诗歌的火焰,这应该说经验的、艺术的积累必然过程,平素里所说的隐蔽大抵是这样的状态。有的诗歌写作者说,停笔多年,这个过程也许是诗歌的休眠状态吧。

究竟何时才能够搭建诗歌的链条?何时才能够完成心灵的旅程?在偶然与必然之间,创作者定会有明确的选择。因为首先这是一项严肃的有意义的工作,我们必须谨慎的思考事物发展到现在的特质,如何找到迷宫的出口,必须要做出周密的分析,将思维的纤细之处尽力呈现出来。这里面既有定数又有突进的因素,但应该有关个人化与这个时代发展的考量,尽管看起来是思想较为平庸或者说是贫乏的年代。作为诗歌的表征,其实每前进一步,都有可能要为此付出一定损耗或者说是历史的代价的。同时,诗歌如何表达已显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正意义上的诗歌,其所表现的人文关切及精神,而这又与它所生存的时代是互为表里的,做到这些就已经足够。况且有些作品只是囿于“自我表现”、个人的中心世界,那又该如何评说?

当阐释即将失去它的力量之时,远方高地上的草叶子又闪耀起了丝缕金光。诗人也许更应该遵循这样的法则:

有一件事情确定不移:无论接近正午

还是时临夜半,一种尺度常存,

它适合一切人,也适合自身被规定者,

每个人所去所达之处,皆他能去能达之处。

故里尔克说,在它之前和在它之上,都有那种无法描述的敞开的自由,而我们之中只有如下的人才有这种极其短暂的自由:他们在爱的最初的瞬间,从他所热爱的人中,从人向上帝的超升中见到自己的博大精深。

 

诗歌的语言问题也是复杂的。一位诗人说,若失去听力的话,那世界将是多么的恐怖。请问如果失去语言表达的自由呢?人存在的重要标志之一就是能够使用自己的语言符号,所以语言或者文字的存在是人类“最近的邻居”。由此,语言便成为了人世间各类关系的重要的参照体系,你自然会最大限度的凭借语言来认知这个存在的世界。

“人的表达总是对真实和不真实事物的表象和再现”,而语言依然“被证实为内心情感的有声表达,被证实为人的行为,被证实为通过意象和概念而进行的表述”。当我们在手中挥舞着镰刀或者斧头,并呐喊着“阳光和自由”之时,语言顿时被赋予了一种神秘的力量。它应该说是个人化的力量,有很大程度上的“私我化”,语言之场不能不说是多向度的,但却充满着一定的冒险精神,当手中的锋刃划过自己的身体之时,还必须保持着一种清醒的状态,让他者看到的是自己所呈现的是诗意,是语言的真实的表达。由此,笔者初步判断出当下的诗歌不是少了,而是伪诗多了,那些震撼人们心灵的东西仿佛在写作者的繁复的操练之下被轻而易举的给荡尽了。

诗人与诗歌都尽量早些时日来进行自我救赎吧。陈超说过,“一位优秀的诗人,既是个人隐语世界的呈现,同时也必须以此时代流行语做伴生物。”笔者以为,目前诗歌所存在的困境,也恰是这纷繁的生活自身所做一种反向性选择,它试图劝说诗人而不是诗歌应该去遵守基本的道德律令,以及那些恒定的或者是逐渐将要失去的传统的技艺。而诗人的聪慧早已经被矜持的自然界中的草叶所识破,只是它们懒得发出自己的求救而已,也断不会擅自向上帝提出质疑性的问题。

于此,以格奥尔格·特拉克尔的诗句来结束这篇文本:

呵,人之赤裸的创伤,

与天使一同默默搏斗,

承受着强压的痛苦,

渴求上帝之面包和酒。

 

作者简介:赵会喜,网名三月雪,19705月生,魏县第二小学教师。现为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邯郸市评协副秘书长,曾荣获第十届河北省文艺评论奖、首届“白马湖杯”全国网络文学评论奖,曾出版诗集《风中的故乡》、长诗集《故乡来兮辞》和文学评论集《美的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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