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宜准
记忆里故乡的三月,总是溢满了山茶花的味道。每到春来,当院前的桃花还未染成绯红,当群燕还未啾啾喳喳地衔泥筑巢时,原野山头上,便开满了大片大片的山茶花。
山茶花盛放时的景象真美,就像是童话里描摹的一般,绮丽烂漫。就是在那一簇簇被绿意覆盖的丛中,一朵两朵、八朵十朵,红的白的就连成了一片。绿的叶衬上白的朵,被枝柯盈盈托举着,清纯得宛如十五六岁的少女;或者又是一片绯红,在绿丛中怒放,以压迫性的姿态傲立枝头,这情景,颇有几分红拂女夜奔的气势。而当一山两山的山茶花同时盛放,那一片一片的红白便有了威慑人心的力量,像是生命的宣言,掷地有声。
记忆中的童年,总是会在春日和好友去山间捡拾枯枝朽木。大的背篓和小的身躯不相匀称,往往只露出一双纤细的腿和一颗不时转动的小脑袋。初春的阳光很暖,照在人身上有一种酥麻的感觉。走得累了,便躺在草丛间。这时,周遭的山茶花,便会成为我们的 “腹中物”。
摘下正 “新鲜”的山茶花,攫去花瓣,那丛丛花蕊间便裹着无穷的蜜意。在这时,孩子们总会化身为一只只小蜜蜂,贪婪地吮吸着花蕊里头蜜一般的汁液。每当一朵花被我们食啜干净,丛间便是一片狼藉,像是经受过风雨的摧残一般。孩子们顾不得这些,那唇齿间残存着的山茶花的清香总爱挑逗他们的味蕾。偶尔,黄色的花粉沾上了唇角,下山的时候便连同柴木一起带回了家中,甚至梦中。那时的我们,也正如山间的茶花,朵朵攒聚在一起,度过一个又一个寻常的年月。
时隔多年,现在回想起幼时食花的情景,总觉得十分罪过,而当初一起食花的伙伴也早已物是人非。或已为人妇,或远走他乡。记得上次回去参加好友的婚礼,看着她站在人前端庄有礼地笑着,我竟有种想落泪的冲动。什么时候,那个食花的小女孩竟也这般亭亭玉立了。
很想问她是否还记得小时候一起食花的情景,却总觉得不合时宜。时间在往前行进,人也当追赶上它的步伐。耽于过去,总是会使人生出无限的怅惘。就仿佛是看到一山的茶花凋落,遍地都沉浸着零落的哀伤。
记得山茶花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 “耐冬花”。这主要是由于它的花期是从十月到次年五月,跨越了冬春两季,所以才得名耐冬。但人生又何尝不是这样?灾难、疼痛、离别、错失,这样的严霜寒冬总会有,既然无法逃避,何不选择凌寒而放?每个人都希望一帆风顺,美梦成真,可是坎坷与挫折又总是结伴而行。耐冬,唯有耐过寒冬,才能抵达盛放的时节。坚强、刚正、谦和,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这样的山茶花。
时近冬月,公园里的山茶花还未开。只是在那些绿色的叶间,隐约着一颗颗饱满的花苞已露出了头角。虽然时光如箭,岁月如梭,但我仍在等待,等待那一树山茶花开。
作者简介:欧宜准,男,汉族,八九年生,湖南醴陵人、工学学士;作品散见于《工人日报》《人民代表报》《羊城晚报》《苏州日报》《滁州日报》《湘潭日报》《株洲日报》《拉萨晚报》《库尔勒晚报》《邢台日报》《梅州日报》《黑河日报》等报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