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广岳
十光走了,他披着大漆的光彩,从中国画坛陨落了。但有几件事迹仍活在我的记忆里。
1986年,十光从莫斯科画展载誉归来。1987年,他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引起了轰动。《中央电视台》《中央广播电台》《人民日报》等几十家新闻媒体发表了评论文章。《人民日报》刊发了一篇《农家子弟走进国家最高艺术殿堂》的评论文章。馆陶县委、政府送去了《生在农村,走向世界》的贺幛。漆画大师庞熏琹发文称道:举办漆画百余件个展,乔十光开了历史的先河。国画大师吴冠中发文称赞道:十光的每件作品都来自生活。美术评论家蔡若虹称道:每次看十光的画就是一次美的享受。这些评论,在以后的岁月里得到印证。
1982年春节前,农历腊月三十下午,我突然接到贵州省群艺馆馆长杨念一打来的电话,问:乔十光在馆陶吗?我有些错愕,怎么问得这么突然?杨馆长询问乔十光之后,只随口说了句:没有就算了,随便打听一下。第二天他的爱人罗真如打来电话,才知道实际情况。
原来十光借放寒假的时间,乘火车到贵州省苗族聚居区写生,投奔了省群艺馆馆长杨念一。在省会贵阳稍作停留就独自一人进了深山苗寨。
他在苗寨住了四五天就下了大雪,大雪封山,道路堵塞。他住在苗家竹楼里,房东为他生了火塘。虽然烟熏火燎,不太舒服,但暖意融融,热情可谢。恰逢房东嫁女,十光入乡随俗,也随了礼,赴了宴。苗家礼俗干杯为贵。十光喝米酒喝得烂醉如泥,还抹了一脸锅底灰。房东待他如亲人,端饭送水,照顾周到。两天方醒,几天下来与苗家儿女的感情亲如一家。一个七十多岁的苗族婆婆,拿出她出嫁时的嫁妆首饰让他写画。苗家姑娘穿戴一新,戴上银冠翩翩起舞,让他描绘。
大雪封山,道路不通,又没有电话联络,杨念一就和十光失去了联系。他也曾派人进山寻找,但雪深沟险,无法进山。杨馆长就四处打听。直到春节过后十多天,十光托当地人爬十余里山路,找到邮政所给杨馆长通了信息,杨馆长才放下心来。
春节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外出游子想尽千方百计归家祭祖、省亲,与家人团聚,他却打破常规,借放假这点时间,只身独往深山苗寨,采风写生,让我有些挂心,也觉着有些过于执着。但是在数年后,看到了那些头戴银冠,身穿苗妆,翩翩起舞的苗女组画,我叹服了!入虎穴方得虎子。不深入生活,就没有这些传世之作。
一次,十光去藏族居住区写生,他同藏族同胞住在一个帐篷里,喝的是酥油茶,吃的是半熟的鲜羊肉片。他实在是难以下咽,只好吃自己带去的饼干,两天就把饼干吃光了,一打听,百里之内没有商店。十光又饿了一天,心里发慌,身上出汗,就伴着作料,试着吃了点,这才慢慢适应了藏族同胞的饮食习惯。
十光在为一个藏族小姑娘画像时,毛笔尖冻住了,他用自己舌尖唾液的温度润开笔尖,蘸着颜料画出了一个活泼健康的藏族少女影像,后来发表在一本美术刊物封面上。一个多月的藏区生活,十光画了一组反映藏民生活的画卷,其中《青藏高原》荣获全国第七届美展银奖。
无论是赛龙舟那千姿百态的傣族儿女欢乐画面,还是江南水乡、万泉河水、川南农家,都是深入生活、亲历感悟而绘成的画作。他是农家子弟,吃得苦,耐得劳,有超常的智慧和毅力,经过艰苦磨练,终成大家。他被选为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中国漆艺家协会会长、亚洲漆艺家协会理事。
由于漆画创作的特殊性,必须培养一批爱美术的青年从事初期的创作。有几个外籍文艺界的人士出资合作办漆画研究所,他却自己筹资在家乡馆陶办起十光漆画研究所,为家乡培养了一批漆画人才。十光晚年把百余件漆画作品收藏在馆陶博物馆,显示出他对家乡的深情厚谊。
陶山卫水,地灵人杰,自古至今,英才辈出。乔十光戴着漆画大师、漆画先驱的桂冠升入天界,名列仙班,他的名字和画作将永远载入中华民族的美术史册。他是家乡人的光荣与骄傲,他将永远活在家乡人的心里。
(乔十光于2022年6月9日在北京逝世)